第23章 擦这儿吧
傍晚的冷风从原本平静无澜的河面上张牙舞爪地刮过,携了河水潮湿的气息，四面播撒。
霍音借着侧边昏黄的路灯，艰难地看清药盒上面的字。
大概是盒普通的伤药,她也不大懂。
只是咬咬下唇,略带疑惑地低声问出口：
“谢谢…不过，什么时候买的？”
眼前的男人似乎不大想回答这个问题。他移开目光，慵懒地撂下两个字：
“刚刚。”
“刚刚？”
霍音倒很认真地想了想,记忆被回溯到此前。晚饭前他出去接过电话…他们在那个储物间里拆完纸箱他也出去过……啊,她恍然大悟,捂着嘴巴小声惊呼,
“我出去有事,碰巧路过药店，随手买了。”
“这样啊。”
ｍ．ｌｑｚｗ．ｏｒｇ
“所以你,那时候出去是去买这个了呀？”
“……”
“你还走不走啊？”
回去的路上风声疾响,路灯的光、榆树的影、河面的水波…还有天边零落的三两颗星子都被这阵阵狂风吹得连连颤抖。
“嗯。”
程嘉让垂目一睨，目光从被她拽住的袖口掠过，拖着散漫的调子,
他穿得比她还要少。
喔,不过。
霍音戴上大衣宽宽大大的帽子,整个人缩在外衣里,外露的鼻尖下颌都冻得发红。
带着帽子,她有些艰难地稍稍偏过头去瞥走在身边身量高大的男人。
不会像她毛线围巾帽子手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程嘉让突然偏头跟她说话时。
他好像一直是很抗冻的人。
在北京天寒地冻，温度只有零下的时候,他也只是穿件夹棉的外套。
“呃，什么。”
“我刚刚没有听清。”
霍音几乎一下子将自己缩回了外套宽大的帽子里。
以至于没听清他的话，不得不又问一遍：
“他们不是聊了很久，”
程嘉让挑了下眉，略带疑惑，
“我是说,跟刘家人的事，你教授给你说了吧？”
“啊？没有啊。”
霍音想了下，摇了摇头：
“我听了。不过没听全。”
“你没听？”
原来他是说那个时候。
“想什么呢。”
想什么呢。
“没听全？”
男人收回眼，一口京腔散漫轻佻，
她满脑子里都是过往他跟她说过的两只手数得清的话。
她是被他突然开口拉回现实的。
……
霍音暗自闭了下眼，试图将白日里浮起的那些画面压下，可惜不但没奏效，那些浮光掠影反而愈加猖獗。
霍音呼吸蓦地一滞。
她想到那天看到的那张散落的资料上，下意识低喃出声：
男人声音很低，语调缓缓，似乎从语气就已为接下来的话奠定了基调。
“刘老太太家里有个独生女，刘咏琴，你知道。咏琴姥姥85年的时候刚刚二十五岁。”
“来的时候，人都已经下了葬。”
“三姥爷不是在1985年来浔镇做所谓的采访才认识刘咏琴，他是刘咏琴结婚前谈了三年的恋人。”
“那张资料，1985年，教授来浔镇采访失独家庭…来过刘家，所以……”
“对。1985年，刘咏琴去世，三姥爷坐了两天两夜的绿皮火车，从北京赶到安徽。”
呼号的北风恍若被屏蔽。
她顺着他的声线踏过蜿蜒曲折的时光回廊，到了一九八五年梅雨时节的皖南。
男人的声音一贯的淡漠、疏离，他像高住云巅，永远和人有种看不见，摸不着，却清晰可知的隔膜。
可是这一回，她却莫名觉得，他这冷淡漠然嗓音讲出的故事，无与伦比地动人心弦。
不敢置信地低声惊呼：
“什么。”
那些略显陌生的名字，从未见过的面孔，无从经历的画面，恍然之间，在眼前一帧帧翻过。
即使知道故事会有波折，在听到“他是刘咏琴结婚前谈了三年的恋人”这一句的时候，她还是蓦地湿红了眼眶。
“两年后，他们所愿得偿，在北京，跟我们一样，在A大，校友。”
他的声音有一瞬间发涩。
“我小时候三姥爷还经常买醉，有时候喝多了，说过些只言片语。”
“他们大概，在刘咏琴考上北京的大学之前就认识。笔友。无从得知怎么开始的。三姥爷在信里鼓励她走出小镇，到北京读书。”
“我经常会被三姥爷叫去帮他整理早前的一些稿件。有回翻到了他很早写的，厚厚一摞手稿。”
“大概是记录他们以前共同的经历。”
如果不是她一直全神贯注在听，大该根本不会注意到。
男人很低哂笑一声，将刚刚略带涩意的语调遮盖过去，继续用最开始淡漠舒缓调子往下说。
也在A大。
处处都是他们的影子。
“八十年代初，他们一起在A大，在新传学院一号教学楼的天台看过月亮，因为对一本书不同的看法一整个星期一起吃饭没说过一句话，却还每次都打了对方最喜欢的菜，他们一起做采访一起写稿子，一起吃饭上课，做情侣之间最平凡无奇的事。也会因为生日的当天不是节假日，从宿舍翻墙出去到酒店开房，然后一起，喝一整晚的酒。”
他们在浔镇。
刘咏琴下葬经过的大街她走过，刘咏琴和教授一起看月亮的新传学院一号教学楼，她也去过。
故事的每个地点场景，都是她可见可闻的地方。
霍音没见过1985年浔镇的太阳，也没吹过北京1985年的晚风。
可是浔镇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A大是她四年以来日日夜夜读书生活的地方。
“然后呢？”
“然后。”
所以很难，不进到故事里去。
讲故事的人讲到这里中断了话音，霍音吸了吸鼻子扭过头，哽塞着嗓子很小声问：
“啊？”
虽然原本就知道八五年刘咏琴就去世了，可是刚刚那么热烈浪漫的故事，骤然急转，霍音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程嘉让低嗤了声，
“然后刘咏琴死了。”
“原本就是虎头蛇尾的故事。”
这回没等霍音再发问，他又继续说道：
“很虎头蛇尾吧。”
程嘉让长指在夹克衫口袋里摸出一盒烟，被下一秒疾驰而来的风打过，又随手扔回口袋里，
“不知道借的什么由头，把人骗回浔镇，两家一拍即合，就给结了婚。”
霍音想到这是个悲剧，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突如其来，急转直下。面上水渍被冷风吹过直直凉入心脾，她连声音都有些发颤，
“三姥爷和刘咏琴读大三的时候，刘咏琴她爸喝醉酒以后和镇上老屠户的儿子发生了口角，借着酒劲儿给人打了个半死。”
“老屠户的儿子原本就脑袋不太灵光，三十来岁打着光棍，老屠户家要报警，让刘家赔钱，刘咏琴她爸进去蹲局子，不知道是谁，想出个缺德主意，私了。不用赔钱，也不用蹲局子，条件是让刘咏琴给老屠户的傻儿子当媳妇。”
好难以想象真正的亲历者，面对这样的事情究竟何去何从。
“三姥爷还以为刘咏琴只是回家探亲，过不了几天就会回去上课，过了一阵没等到人，他找到浔镇来的时候，这边都已成定数。”
“……那，那教授呢？”
旁观者都要觉得肝肠寸断。
“但刘咏琴想走，屠户家不会善罢甘休。三姥爷甚至还回北京筹了很大一笔钱来，可是他来的时候，刘咏琴已经怀孕了，说什么也不肯让他用这笔钱跟屠户家周旋。”
“那后来呢？”
霍音没想那么多，忍不住脱口而出：
“可就算结婚了，也还可以离婚。”
“再得到消息的时候，就是刘咏琴死了，难产，大出血。大人孩子一先一后，当场死亡。”
再然后不用重新说一遍。
“后来。”
“后来三姥爷就回北京了，一直想着这事，苦于无计可施。那时候山高路远，音讯难托，很长一段时间联络不上。”
来的时候，河西荒草地，人已草草下了葬。
身边男人话音落下的时候，霍音已经泣不成声。
正是这个，倒叙故事的开头。
1985年，刘咏琴去世，徐晖坐了两天两夜的绿皮火车，从北京赶到安徽。
何况是身边人不与人道的昔年秘辛。
她想起今天上晌在刘家听到刘老太太和徐老聊天的只言片语。
她是很感性的小姑娘，看动物世界，动物大迁徙，所有的动物都离开，只有一只未成年的非洲小象因为贪睡遗落在一眼望不见底的大草原，一睁开眼举目无亲。
这个场景，她都会哭。
“我这一支没有后人，不过小姑娘确实是能做我孙女的年纪。”
“没有后人？你的意思是，你后来没有再…？”
“这是你家小孙女？这日子过得可真快，连你都是有孙女的人了，老太婆我孤寡老人一个，按正常来算，是不是都该有重孙了？”
“小姑娘是我带的学生。”
或许在他那里，他一生，早在两天两夜下了绿皮火车，听到她下葬的消息起，就已经终结了一半。
急骤狂呼的西北风里，霍音两手皆被冻得萤红发僵，她两手来回一下下擦着脸上不断下落的无声的泪。
“没有了。”
霍音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听懂徐老行将就木的语调。
她今天出门没背包，窘迫地翻过身上所有口袋，没有找到一块儿纸巾。
一时之间，又是窘迫，又是难过，百感交集。
却好像，好难止住。
几乎是涕泗横流，泛滥成灾。
“霍音。”
他似乎被她的样子逗笑，摇摇头嗤笑了声，
不过。
更窘迫的还要数她陡然被程嘉让点到名，脸上涕泪还没擦干净，下意识抬起头，被他看了个完全。
她哽着声答，别过头，干脆咬着牙问，
“你有没有纸巾？”
“怎么还能哭成这样。”
“我、我就是听了很难过嘛。”
“没有。”
对方回应得干脆利落，显然没有要救她的意思。
霍音正困窘无措之时，却见对方突然伸了长臂到她眼前，拖着不羁的调子，
“擦这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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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
“刚刚？”
霍音倒很认真地想了想,记忆被回溯到此前。晚饭前他出去接过电话…他们在那个储物间里拆完纸箱他也出去过……啊,她恍然大悟,捂着嘴巴小声惊呼,
“我出去有事,碰巧路过药店，随手买了。”
“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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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那时候出去是去买这个了呀？”
“……”
“你还走不走啊？”
回去的路上风声疾响,路灯的光、榆树的影、河面的水波…还有天边零落的三两颗星子都被这阵阵狂风吹得连连颤抖。
“嗯。”
程嘉让垂目一睨，目光从被她拽住的袖口掠过，拖着散漫的调子,
他穿得比她还要少。
喔,不过。
霍音戴上大衣宽宽大大的帽子,整个人缩在外衣里,外露的鼻尖下颌都冻得发红。
带着帽子,她有些艰难地稍稍偏过头去瞥走在身边身量高大的男人。
不会像她毛线围巾帽子手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程嘉让突然偏头跟她说话时。
他好像一直是很抗冻的人。
在北京天寒地冻，温度只有零下的时候,他也只是穿件夹棉的外套。
“呃，什么。”
“我刚刚没有听清。”
霍音几乎一下子将自己缩回了外套宽大的帽子里。
以至于没听清他的话，不得不又问一遍：
“他们不是聊了很久，”
程嘉让挑了下眉，略带疑惑，
“我是说,跟刘家人的事，你教授给你说了吧？”
“啊？没有啊。”
霍音想了下，摇了摇头：
“我听了。不过没听全。”
“你没听？”
原来他是说那个时候。
“想什么呢。”
想什么呢。
“没听全？”
男人收回眼，一口京腔散漫轻佻，
她满脑子里都是过往他跟她说过的两只手数得清的话。
她是被他突然开口拉回现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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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音暗自闭了下眼，试图将白日里浮起的那些画面压下，可惜不但没奏效，那些浮光掠影反而愈加猖獗。
霍音呼吸蓦地一滞。
她想到那天看到的那张散落的资料上，下意识低喃出声：
男人声音很低，语调缓缓，似乎从语气就已为接下来的话奠定了基调。
“刘老太太家里有个独生女，刘咏琴，你知道。咏琴姥姥85年的时候刚刚二十五岁。”
“来的时候，人都已经下了葬。”
“三姥爷不是在1985年来浔镇做所谓的采访才认识刘咏琴，他是刘咏琴结婚前谈了三年的恋人。”
“那张资料，1985年，教授来浔镇采访失独家庭…来过刘家，所以……”
“对。1985年，刘咏琴去世，三姥爷坐了两天两夜的绿皮火车，从北京赶到安徽。”
呼号的北风恍若被屏蔽。
她顺着他的声线踏过蜿蜒曲折的时光回廊，到了一九八五年梅雨时节的皖南。
男人的声音一贯的淡漠、疏离，他像高住云巅，永远和人有种看不见，摸不着，却清晰可知的隔膜。
可是这一回，她却莫名觉得，他这冷淡漠然嗓音讲出的故事，无与伦比地动人心弦。
不敢置信地低声惊呼：
“什么。”
那些略显陌生的名字，从未见过的面孔，无从经历的画面，恍然之间，在眼前一帧帧翻过。
即使知道故事会有波折，在听到“他是刘咏琴结婚前谈了三年的恋人”这一句的时候，她还是蓦地湿红了眼眶。
“两年后，他们所愿得偿，在北京，跟我们一样，在A大，校友。”
他的声音有一瞬间发涩。
“我小时候三姥爷还经常买醉，有时候喝多了，说过些只言片语。”
“他们大概，在刘咏琴考上北京的大学之前就认识。笔友。无从得知怎么开始的。三姥爷在信里鼓励她走出小镇，到北京读书。”
“我经常会被三姥爷叫去帮他整理早前的一些稿件。有回翻到了他很早写的，厚厚一摞手稿。”
“大概是记录他们以前共同的经历。”
如果不是她一直全神贯注在听，大该根本不会注意到。
男人很低哂笑一声，将刚刚略带涩意的语调遮盖过去，继续用最开始淡漠舒缓调子往下说。
也在A大。
处处都是他们的影子。
“八十年代初，他们一起在A大，在新传学院一号教学楼的天台看过月亮，因为对一本书不同的看法一整个星期一起吃饭没说过一句话，却还每次都打了对方最喜欢的菜，他们一起做采访一起写稿子，一起吃饭上课，做情侣之间最平凡无奇的事。也会因为生日的当天不是节假日，从宿舍翻墙出去到酒店开房，然后一起，喝一整晚的酒。”
他们在浔镇。
刘咏琴下葬经过的大街她走过，刘咏琴和教授一起看月亮的新传学院一号教学楼，她也去过。
故事的每个地点场景，都是她可见可闻的地方。
霍音没见过1985年浔镇的太阳，也没吹过北京1985年的晚风。
可是浔镇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A大是她四年以来日日夜夜读书生活的地方。
“然后呢？”
“然后。”
所以很难，不进到故事里去。
讲故事的人讲到这里中断了话音，霍音吸了吸鼻子扭过头，哽塞着嗓子很小声问：
“啊？”
虽然原本就知道八五年刘咏琴就去世了，可是刚刚那么热烈浪漫的故事，骤然急转，霍音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程嘉让低嗤了声，
“然后刘咏琴死了。”
“原本就是虎头蛇尾的故事。”
这回没等霍音再发问，他又继续说道：
“很虎头蛇尾吧。”
程嘉让长指在夹克衫口袋里摸出一盒烟，被下一秒疾驰而来的风打过，又随手扔回口袋里，
“不知道借的什么由头，把人骗回浔镇，两家一拍即合，就给结了婚。”
霍音想到这是个悲剧，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突如其来，急转直下。面上水渍被冷风吹过直直凉入心脾，她连声音都有些发颤，
“三姥爷和刘咏琴读大三的时候，刘咏琴她爸喝醉酒以后和镇上老屠户的儿子发生了口角，借着酒劲儿给人打了个半死。”
“老屠户的儿子原本就脑袋不太灵光，三十来岁打着光棍，老屠户家要报警，让刘家赔钱，刘咏琴她爸进去蹲局子，不知道是谁，想出个缺德主意，私了。不用赔钱，也不用蹲局子，条件是让刘咏琴给老屠户的傻儿子当媳妇。”
好难以想象真正的亲历者，面对这样的事情究竟何去何从。
“三姥爷还以为刘咏琴只是回家探亲，过不了几天就会回去上课，过了一阵没等到人，他找到浔镇来的时候，这边都已成定数。”
“……那，那教授呢？”
旁观者都要觉得肝肠寸断。
“但刘咏琴想走，屠户家不会善罢甘休。三姥爷甚至还回北京筹了很大一笔钱来，可是他来的时候，刘咏琴已经怀孕了，说什么也不肯让他用这笔钱跟屠户家周旋。”
“那后来呢？”
霍音没想那么多，忍不住脱口而出：
“可就算结婚了，也还可以离婚。”
“再得到消息的时候，就是刘咏琴死了，难产，大出血。大人孩子一先一后，当场死亡。”
再然后不用重新说一遍。
“后来。”
“后来三姥爷就回北京了，一直想着这事，苦于无计可施。那时候山高路远，音讯难托，很长一段时间联络不上。”
来的时候，河西荒草地，人已草草下了葬。
身边男人话音落下的时候，霍音已经泣不成声。
正是这个，倒叙故事的开头。
1985年，刘咏琴去世，徐晖坐了两天两夜的绿皮火车，从北京赶到安徽。
何况是身边人不与人道的昔年秘辛。
她想起今天上晌在刘家听到刘老太太和徐老聊天的只言片语。
她是很感性的小姑娘，看动物世界，动物大迁徙，所有的动物都离开，只有一只未成年的非洲小象因为贪睡遗落在一眼望不见底的大草原，一睁开眼举目无亲。
这个场景，她都会哭。
“我这一支没有后人，不过小姑娘确实是能做我孙女的年纪。”
“没有后人？你的意思是，你后来没有再…？”
“这是你家小孙女？这日子过得可真快，连你都是有孙女的人了，老太婆我孤寡老人一个，按正常来算，是不是都该有重孙了？”
“小姑娘是我带的学生。”
或许在他那里，他一生，早在两天两夜下了绿皮火车，听到她下葬的消息起，就已经终结了一半。
急骤狂呼的西北风里，霍音两手皆被冻得萤红发僵，她两手来回一下下擦着脸上不断下落的无声的泪。
“没有了。”
霍音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听懂徐老行将就木的语调。
她今天出门没背包，窘迫地翻过身上所有口袋，没有找到一块儿纸巾。
一时之间，又是窘迫，又是难过，百感交集。
却好像，好难止住。
几乎是涕泗横流，泛滥成灾。
“霍音。”
他似乎被她的样子逗笑，摇摇头嗤笑了声，
不过。
更窘迫的还要数她陡然被程嘉让点到名，脸上涕泪还没擦干净，下意识抬起头，被他看了个完全。
她哽着声答，别过头，干脆咬着牙问，
“你有没有纸巾？”
“怎么还能哭成这样。”
“我、我就是听了很难过嘛。”
“没有。”
对方回应得干脆利落，显然没有要救她的意思。
霍音正困窘无措之时，却见对方突然伸了长臂到她眼前，拖着不羁的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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