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茕茕孑立(4)_武安侯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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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茕茕孑立(4)

  那离弦的箭冲出去的极快,仿佛灼灼的空气都被擦了火星!

  季陵方才瞄准的明明是左边的靶,却忽然松手向右边射去,左边的侍人早已受惊腿软,站立不住,瑟瑟发抖地跪坐在地,反而是那右边的,竟还毫无知觉,便听见“笃”的一声,随着那羽箭带来的巨大冲劲,抱着箭靶一起摔到了地上。

  那侍人自地上爬起来,举起砸落在胸口的箭靶,一时四下俱寂。只见箭靶正中,竟只余一个箭尾,大半的箭身都已深深地没入靶心。

  季陵莞尔道:“献丑了。”

  站在一旁树荫下的褚宏嘉半张开了嘴,只觉像是偶然偷偷溜出家门,路遇街上吞剑喷火的高人一样震撼,肥白的脸蛋通红,也不知是热还是兴奋,下意识地拍起了巴掌,口中叫道:“好!好!再来一个!”

  季陵按了按气血翻涌的胸口,好气好笑,暗道若再来一个,自己只怕今日半条小命都要交代,却还是一派恣意潇洒状摆摆手,将那大名鼎鼎的灵宝弓放回原处,向那面有羞恼之色的楚王道:“此弓乃是古物,珍贵异常,在下有缘得一用,已是大幸,又岂能贪心不足?这就完璧归赵!”

  说罢,一甩衣袖,不再看众人,转身便走,至于旁的,他却是顾不得了。只因如果此刻有人拦下这位倜傥少侠,十二岁拉开灵宝弓的少年英雄,定会看见他的鼻子底下,正一长一短地淌下来两道鼻血。

  季陵潇洒地走出了鹰扬殿,捂着鼻子一溜烟地跑出了北苑,预备到太液池边寻些水洗洗,免得遇见了谁叫人耻笑。

  只是还未过午,日头毒辣,季陵方才又扯得全身筋骨生疼,走了一会儿便觉疲累,瞥见山石后有个小池沼,顿时也顾不上去寻什么太液池了,连忙扑到了池边,撩起水花,冲洗着一个劲儿向下淌血的鼻子。

  小池沼清浅澄碧,水也凉甜,季陵埋着头洗了半天,再抬起头时,顿觉得自己又是一条好汉了。正自神清气爽,却忽觉有人在自己的肩膀一拍,险些把他推得一骨碌滚进水里。

  季陵回过头,只见来人竟是李慎之,顿时吓了一跳,竟忽然联想起那日他在太液池水边满手是血的模样——莫不是自己方才的举动叫他觉得丢了人,要将自己在此灭口?可自己怎么说也算是替他出头,此人总不至于如此恩将仇报吧?!

  正惴惴间,却见他自袖中摸出了一张边角绣有绿萼梅的白绢帕,方才松了口气,心知自己是小人之心了。

  季陵抬起头看他,只见他的眸中有微光,递那手帕过来的手却反倒有些趑趄,像极了从前他在云州街头遇到过的,一只想凑过来却唯恐讨了打、又凶又戒备地呼呼吐着粗气的野狗。他伸手在它的下巴底下挠了两把,它明明享受地眯起了眼,却倒还要凶神恶煞地朝着他汪汪大叫几声。

  季陵忽然有点想笑,接过那又白又干净的绢帕,抚了抚边角那朵栩栩如生的绿萼梅,倒有些不舍得用了,觉着弄脏了可惜,将帕子凑近了端详,问道:“你娘绣的?”

  李慎之闷声闷气地答道:“噢。”

  季陵嗅了嗅,上面并未熏香,有一股皂角的干净气味,与昨日收到的那床被子一样,不由得对这位才人娘娘又添几分好感。他将绢帕一折,塞进自己袖中,笑道:“多谢,我便收下了。”

  经历这漫长而又状况频发的第一日,季陵自觉算是同李慎之建立起了一点儿微薄的兄弟情谊,李慎之也比先前和气了两分。孔怀殿的早饭照旧因为宫人惫懒,无人来送,幸得那位才人娘娘的点心很是不错,可以每日包上几块揣在怀里,那王翰林老眼昏花,时常有机会私下里偷偷塞进嘴里两颗。

  至于那楚王,每日只有习骑射武功之时方才得见,

  (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季陵翌日便坦坦荡荡地在众人跟前请了罪。他礼数做全,楚王自是再不能为难于他,只是爽朗笑曰“本王又岂是心胸狭隘,不能容人之人”,直听得季陵暗里翻了好大的白眼,心道若这还不算心胸狭隘、不能容人,那褚宏嘉便是清俊小公子,老妖怪便是豪迈真英雄了。

  三月廿五,他的那位淑妃姑母遣了宫人前来,为他弄来了宫牌,嘱他如若有事,可用宫牌前往南苑,来椒风殿寻她。季陵正愁每日无处练武,颇有些施展不开之感,拿到了宫牌不禁欣喜万状,入了夜,便换了衣裳携了宫牌,预备寻个宽敞无人的所在,松泛松泛筋骨。

  他问孔怀殿那位唯一一位实心忙前忙后的小公公借了那宫中侍人所穿戴的幞头跟袍衫,袍衫虽然只此一件,衣摆略短,但将将能穿上。穿戴成一个哪宫里出来的小公公模样,自觉万无一失,便大模大样地出了东苑。

  如此逛到内庭正中的太液池畔,只见正中的蓬莱仙岛上正有大宴,岛上火树琪花,庭燎烧空,丝竹笙歌不绝于耳,隔水遥遥可闻,反倒是临岸一片石林背后静寂无人,竟是个清静的所在。季陵数日未能得尽兴纵跃跑跳,此刻见四下无人,月沉如水,自是兴奋异常,便依照老妖怪所授的法门一时跃上山石,一时又自上跳下,好不自在。

  反复折腾了几番,总算消磨掉了过盛的兴奋,欲好生巩固练习一番提纵之术,却忽然看见不远处有宫灯的微亮,又有人声传来,便知多半是巡夜的禁军卫,只得连忙跃上了山石,伏身下来,等候着他们走过。

  初夏夜,尚还算不得燥热,但水边的蚊虫却着实不少。季陵伏在山石上,只觉不时便有小虫落在他的脖颈,痒得叫人烦躁,又不能拍打,满心巴望着这些禁军卫快快离去,却见那宫灯的光亮竟越来越近,方知二人竟是向这边行了过来。

  季陵自山石上探头向下望去,只见二人并肩站在山石底下,宫灯的光正能叫他瞧见两颗头顶,底下轻甲佩刀,却是禁军卫无疑。

  只听那其中一人说道:“陈兄,方才那宫人...可是你相好的?怎地你倒放了她回去?”

  另一人笑骂道:“可不敢浑说!我家有悍妻,你又不是不知,哪里敢有什么相好的!”

  二人说话间,悉悉索索地传来解衣声,须臾,又传来水声。

  季陵好笑道,原来是来此解手的。也不知皇帝知不知道,他挖了这么个太液仙池,建了这三座仙岛,池畔便有人在此脱了裤子撒尿?

  先前说话的那人又道:“那你为何轻易便放了她?若违宫禁,不是该送去责打?”

  却听另一人叹道:“她是熙才人跟前的。那熙才人素来无宠,跟前伺候的人早已跑得精光,如今就快一病归西,只剩下那一个丫头照料,嗨,都是可怜人,何苦为难了她!”

  水声渐至,那人随口问道:“竟有这回事?这熙才人又是哪个?怎地从前从未听说?”

  另一人颇为唏嘘,“噢,你入宫年头不多,不识得她也是寻常。听说她本是教坊司舞伎,幸得陛下垂怜,才封作了才人,后来因为冒犯天颜,便给幽禁起来了,如今已有快十年了,连累了所出的七皇子也不受陛下待见。”

  “嗨,再怎么不待见,那也是龙子龙孙,总他娘的强过你我在这儿巡夜受累。”

  “唉,说得也是。”

  季陵听得入神,半颗脑袋都探出了山石,他先前不知李慎之身世,更不知那位才人娘娘究竟是何人,此刻听见了,只觉五味杂陈。暗道,她既被天子幽禁,竟还能偷偷遣了宫女来给自己送棉被点心,想来是怕自己这侍读不能与她的儿子好好相处,皆是一片慈母心肠,舐犊情深,当真令人动容。自己定要想法子帮她一帮,或是去探望她一次,叫

  (第2/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放心才好。

  正思量间,却听对面忽然一阵异响,那两名禁军卫大声叫道:“什么人!”

  季陵唬了一跳,连忙向后缩了缩,却见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小内侍挣脱不及,已被那禁军卫狠狠地按在了地上,官靴踩着他的脑袋,叫人看不清他的面目来,他的身前还有一个滚落的包袱,滚出几个以纸包封好的药材。

  那禁军卫厉声问道:“说!你是哪宫的,三更半夜为何在此?”

  那小内侍被踩得狠了,只低低地抽着气,被如此逼问了几句,皆默不做声。

  禁军卫冷哼道:“鬼鬼祟祟,只怕是个偷儿!”

  另一人亦附和道:“还提了包袱,可见就是个偷儿!不若带回去,直接交给尚方院处置!”

  说罢,便提着宫灯,凑近了去照那侍人的面孔。

  季陵心念一动,忽然生出一种猜测,一时倒也顾不得会不会被瞧见,连忙探出头去瞧,只看见一张不知是因为宫灯太亮,还是因为屈辱而闭上眼睛的面孔,不是李慎之又是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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