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为何那样 第71节_师弟为何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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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弟为何那样 第71节

  她们注视着彼此,眼中却毫无温情。

  年长一点的女孩扬起手,而后重重落在另一人脸上,清脆的响声,连旁观者的心都为之揪起。

  古拉玉看着自己的妹妹,声音冰冷,一字一顿。

  “你在说什么胡话?”

  对面的女孩仍维持着被打偏了头的姿势,她没有伸手触摸自己的伤口,只低笑了一下。

  “姐姐,我爱他,但他不愿意留在这里,终究是要走的。”

  “只要……就有办法了,姐姐那么疼我,怎么舍得我为他难过呢?”

  年轻的族长很久都没有说话。

  这一幕很久都没有消散,两个人就这么站着,她们没有说话,甚至视线都不再停留在彼此身上,但这个画面却持续了很久很久。

  脸上有红痕的女孩始终低着头,她没有哭泣或是哀求。

  她的心里,没有悲伤,也没有委屈与愤怒,只有隐隐的期盼,与淡淡的自得。

  类似于顽皮任性的孩童,明明知道自己的要求让人为难,但仍有恃无恐,去缠磨大人,来实现自己的心愿。

  她知道自己不会被拒绝,所以自得。

  这是便最后的片段。

  暗室中,清清睁开了双眼,她慢慢拆掉身上缠缚的铜铃,刻画在双臂上的图形也用清水洗掉。重新打开窗户,阳光照射进来的那一刻,才觉得真的回到了现实世界。

  她拿着两只庵罗,敲开了隔壁屋门。

  屋内的少年已经等候多时了,他看出她眉间的疲惫,只接过果实慢慢地剥起来,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青色的表皮被轻巧撕开,金黄的果肉上沁出芬芳汁液,他拿着一把小刀,一下一下,将庵罗切成小块,盛放在一只木碟中。

  少女坐在床沿,用手撑着下巴,她看着少年的举动,好像又没在看,她在想自己的事情,只是随便将视线放在某个地方罢了。

  直到那碟芳香四溢的果肉被送到眼前,她才如梦初醒。

  触感微凉而柔软,舌尖轻轻一抿,酸甜芬芳的滋味便流淌开来,甚至不用稍加咀嚼,果肉便消弭在了口齿之中。

  她用手指拈着,一块块往嘴里送,直到小碟见了底,才轻轻搁下,而后一声长叹,开始讲述幻境中的见闻。

  她陈述得极慢,一边回忆,一边思索,当一切说完的时候,已近黄昏了。

  归鸟昏鸦在林梢扑棱着翅膀飞过,清清瞧着那扇紧闭的窗户留出的一道缝隙,那里透出了熟悉的橙红色的光。

  该去找莫鸠了。

  但今天,她不太想去那里。

  古拉朵最近太忙,几乎都见不到其人影,清清找到寨中一位熟识的苏罗姑娘,将师弟的血交与她,拜托她代替自己跑了一趟。

  又过了一日的傍晚,她才来到院落外边,只见坝子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打扫。

  清清站在围栏外跟他打招呼:“你今天怎么又不好好穿衣服?”

  道汀抬头看了她一眼。

  清清走进来,看向干干净净的地面,她讶异道:“药草都收起来啦?不用晾晒了吗?”

  道汀看着她慢慢走近:“晚上可能会下雨。”

  “原来是这样。”她点点头,继续往屋里走去,直到迈进门槛,身后洒扫的沙沙声才再次响起。

  莫鸠在案前抬起头,他看到来人,脸上露出了笑容:“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清清适时露出惊讶又期待的表情:“好消息?”

  “昨天送来的血液,内里毒素已经很淡,如果一切顺利,或许裴小兄过两日便能重见天日了。”

  清清欣喜地笑起来,她不住地朝医者道谢,双方又寒暄交流了一番,她才道:“我今天去了北山。”

  “哦?”莫鸠放下手中的工具,饶有兴致地看过来,“你瞧见了什么?”

  “我走了很久,看见山坡开满了漂亮的花朵,村寨中的男人都在那里,他们把花摘下,投到烧着火的锅釜之中,升腾出来的白雾几乎笼罩了整个山谷。”

  “那种花长什么样子?”

  “是纯正的朱红色,一茎只开一朵,如杯盏一般大,圆溜溜的,内里有黄色的花蕊。”

  “你可看清了其叶片?”

  “没看见,隔着太远了,而且我说了,白雾挡住了很多东西……”

  “竟然是这样。”莫鸠轻松地笑笑,他神色中没有什么意外或是震动,甚至连兴味都少了一大半,好像之前特意请求清清去替自己看一眼的人不是他。

  “就是这样了,没什么特别的,那些男子我也一个不认识。”

  莫鸠重新埋下头,开始称量新磨出的药粉,他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只有那些男子吗?你没瞧见其他见过的人?”

  清清已经拿着药走向了房门,她闻言笑道:“没有哦。”

  她语调轻快,仿佛在讲述一件自己毫不在意的事:“一个都没瞧见。”

  半夜的时候,雨果然哗啦啦落了下来,打在木制楼顶,发出噼啪脆响。

  清清因为这响声断断续续醒了好几次,她翻来覆去,终究是失了睡意,只能睁大眼,徒劳地盯着漆黑一片的帐顶。

  突然,隔壁的屋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她侧过脸,看见门缝下有微黄的亮光在闪烁。

  这是师弟在起夜?

  闲极无聊的她,再次坏向胆边生,当下便翻身而起,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口,看着那点亮光逐渐消失。

  应该是下楼去了。

  她暗自窃喜,悄悄推开了房门,赤着脚摸黑走到楼梯边上,而后蹲下身,就等着那头毫不知情的师弟如厕归来,一头撞上她的阴险陷阱。

  雨仍是下,风还在刮,走廊边上的窗扉未闭,有潮湿带雨的风阵阵涌入,吹过她光裸的小腿,黑暗中,清清不禁打了个寒战。

  石头师弟怎么还不来!难道今天庵罗吃太多,窜肚了不成。

  又候了片刻,微黄朦胧的光晕终于再次显现,她听见若有若无的脚步声正在楼梯上响起,他终于来了。

  上次师弟惹自己生气,本来想好了三五天不跟他说话,没想到一经打岔,惩罚计划全部破灭,现在可逮着了机会,必须要好好惩戒,以扬师姐之威。

  少女屏气凝神,看见烛火投在地板上的光越来越亮,脚步声越来越近,心中默默倒数,只待着师弟走近,便扑出来把他吓得花容失色。

  四、三、二……

  她正默数着拍子,突然一阵强劲冷风吹过,那点烛火陡然熄灭,周遭的一切重新陷入寂静与黑暗。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清清一时愣住,还好,自己足够冷静从容,没有当场失声惊叫。师弟还会继续往上走,只要按兵不动,他依然会自投罗网。

  只是,他怎么还不来呀?明明已经很近很近了,难道他被吓傻在了原地,不敢动弹了……

  她心中闪过一丝疑虑,还未细想,一声惊雷陡然炸开,如同千钧重锤一般自天外传来,雨势随即变大,清清一个激灵,差点因为这声雷响吓一跳。

  这么大的雷声,真是怪可怕的,她有点想回房间了,这个念头刚刚产生,又是一声闷雷炸响,比刚才那声有过之而无不及。

  与此同时,一道闪电撕裂天空,将这处暗沉沉的小楼照得亮如白昼,蹲伏在楼梯口的清清猛然抬头,瞳孔瞬间缩紧。

  她看见自己身前,分明有一个黑漆漆的人影站立着,已经不知道在那里多久了。

  “臭石头!笨石头!我讨厌你,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燃烧着烛火的温暖房间内,门窗被紧紧关闭了,一切风声雨声都变得微弱。女孩抱着膝,缩在被褥中,肩膀一抽一抽,眼睫分明沾着水痕,鼻头也红彤彤的。

  少年远远地坐在床沿,他几番想靠近,都被狠狠地瞪了回去,只能悻悻地呆在原地,手忙脚乱地说些安抚的话。

  “不许你说话!”女孩凶巴巴地低声道。

  他便住了口,但看他神情,仍是想上前来。

  “你出去!我不想你呆在这里。”

  他也就乖乖起了身,往门口走了两步,窗外又是一声炸雷,在门窗紧锁的情况下,仍然清晰地传入了耳中。

  女孩呜咽一声,将脸深深埋进被褥里,少年立即上前,不管不顾地隔着被子拥住了她。

  他低声哄:“不要怕,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怀中人没有再凶他,也没有抬起脸瞪他,她缩成一团,只露出一个乱糟糟的后脑勺,看上去真是要命的可怜。

  清清其实从未害怕过打雷,她不觉得这种寻常自然气象有甚好怕的,吓到她的不是雷声,而是面前那道凭空出现的人影,也就是裴远时本尊。

  她当时心脏几乎骤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反应过来后,眼圈红红,气急败坏地抱怨了他一通,接着就气鼓鼓地回房间了。

  也许是看她真的有点恼怒,裴远时死皮赖脸地跟了进来,又是道歉又是哄,一副任打任骂的良好态度。

  清清反而更委屈起来,她抽抽搭搭,含混不清地指责他,要他快出去,这已经不仅是因为对他的怨气,更多的是觉得自己丢脸后的恼羞成怒。

  太跌份了!明明是去吓唬他,怎么自己反倒被吓了个大屁股墩,还要师弟来哄,我才不需要哄!快点走开!

  少年全然不理会她的抗拒,他怀里是棉被,棉被里是气鼓鼓的女孩,女孩推他,又踢他,甚至用尖尖的牙齿去咬他手臂,他却抱得更紧,还把手臂往她嘴边送,好像这样就能平息她的怒气。

  清清终于泄了气,她抬起了脸,怒视着近在咫尺的少年。

  她的脸也乱糟糟的,刘海黏在额边,眼睫被泪水浸湿,凝成一团,眼睛中水波粼粼,鼻头和脸颊红成一片,上面全是晶莹泪痕。

  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好像先前想搞恶作剧的不是自己。

  被这样一张脸看着,裴远时只觉得心被软刀子切成一片片,又酸又疼。他想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刚抬起手,便被狠狠按了回去。

  他低声认错:“都是我不好,我不知道那人是你,我愚钝莽撞,我目中无人,连累了师姐……”

  清清终于憋出一句:“你就是愚钝莽撞,就是目中无人!”

  裴远时连声应下,他又想凑近她,女孩却挣扎起来:“好热……”

  她钻出被窝,叉着腰站在床榻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今天的事,不许往外透露半个字。”

  裴远时不知道自己还能透露给谁,而且他也不可能会同别人分享她如此可爱的模样,但他还是乖乖点头:“记住了。”

  “我最近,太累了,你知道的,每天东奔西跑,心力交瘁,所以心绪脆弱敏感了些,本属正常。”

  裴远时真挚道:“师姐辛苦了。”

  少女高高扬起下巴,努力恢复着神气:“我,你,我是从来不害怕什么打雷闪电的,今天之所以跑出来,是担心你害怕,所以特意来护着你。”

  裴远时忍不住笑了,但这丝笑意很快便被收敛,因为师姐又威慑性地看了过来。

  他只能说:“有劳师姐,愚弟不堪重用,让师姐费心了。”

  清清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她忿然道:“你现在的确不堪重用,还不好好遵医嘱,赶紧好起来,大半夜出来吓人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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